十日谈·其一
为了寻找巨人的秘密,众人翻开了那位曾经凭借恶劣条件,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宰先生的笔记本。透过刚劲的笔锋之下的文字,众人跨越时空,了解到那个一闪即逝的群星时代。
时间线大概在捕获阿妮之后,在那个城堡内。
老烟枪太宰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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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从很多年前开始,森先生就教导我,生存利益至上,为了生存可以什么都抛弃;活着可能没有什么,但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的道理。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收养了给他带不来任何利益,甚至还是累赘的我。昨天我望着最后一位客人离开的背影这样问他:“为了生活,真的可以什么都抛弃吗?”森先生坐在桌前,那双倒映着我,以及身后微弱烛火的瞳孔像极地下街外的人偶尔过来找他买东西用作交换的红酒,美丽的颜色不断诱惑吸引人飞蛾扑火。而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这样的存在。
“真的。不管是朋友,名节,诚信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笑得很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可是,那张常年不见阳光,在恶劣环境下造成的老毛病折磨得苍白的脸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总是让我心存不安。
“但是,太宰君,假如抛弃了这些能够活下来,而你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事实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
“能帮我把那边的信件拿来吗?”
第二天,森先生就死了。死因是服毒自杀,这种尸体在地下街并不少见,街坊邻居们也习以为常。隔壁的阿姨依然敲着咚咚的锅灶,总是路过门外的大叔依然抽着昂贵的烟在四处碌碌无为地徘徊。
当我收拾完一切,望着除我之外空无一人的房子,泛着冷光的药剂瓶子,心里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那一刻,我只是觉得有些寂寞而已。
毕竟在这个王都的地下街,什么都缺,但最不缺的就是死亡。
死亡像邻居一样,随时会用各种借口找上门。
不久之后,有一位不速之客上门了。
“晚上好。我是江户川乱步。”那个略显年轻的男人是这样自我介绍的。我看见他拿下贝雷帽,笑得无害。可那笑容中多少隐藏着势不可挡的锋利,隐隐在打量着自己。“你是太宰君吗?”
将这位乱步君请进寒舍聊聊之后,我才知道森先生的具体情况。
他的全名叫森鸥外。
“森鸥外?”阿尔敏呢喃这个名字,对笔记上这最后一句感到不解。这位太宰先生的话似乎隐藏着什么含义。
“我们之前已经调查过了,这位森先生原本是宪兵团记录在册的成员,当时也是在外有名的队长级别人物。”艾尔文解释道。
“可是。”艾伦听了反而更是一头雾水。“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地下街生活呢。”
利威尔环胸抱臂在旁,冷然的神色带着不悦。“他被除名了,理由是杀害无辜市民,强奸未婚女性。”
艾伦听完后感觉头脑一片空白,现实更对不上太宰先生笔记中的描写。
“那只是表面,实际上是森鸥外和同伴目睹王政派其中一人的行为,王政派为了掩盖事实,将罪行反而嫁祸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利威尔打断了艾尔文打算继续说下去的话。“别让他们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乱步先生向我说明了森先生和他家那位的前尘往事。
森先生曾经是宪兵团成员,在宪兵团中也是队长级别的存在。在眼看前途光明,却和同行的伙伴目睹王政派的一位公子哥虐杀儿童,强奸未婚女性,还进行人口贩卖的行为。两个人冒着一旦被发现前途不保的风险,不顾一切释放了那些被囚禁虐待的人。
而他们自己却身陷险境,森先生的右手被废,从此不能和过去一样灵活地转动手腕。而且右膝盖骨也被重伤,无法长时间行走,只能被困于一方天地,冰冷的椅子上。
森先生的同行伙伴叫福泽谕吉,同样是一位优秀的宪兵团成员,甚至他的医术高超。这样的人,也被废去了一贯擅长的左手,从此无法拿起手术刀。
那个幼时立志要用手中利刃保护民众,守护王族统治的人,无法再次拿刀,过去的梦想也随之支离破碎,沦落在穷困潦倒的地步。
而另一个想要通过自己医术救治病人的医生,也前途惘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两个人在事情未发生之前,谁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见义勇为换得来的却是这种回报。
被驱逐的境遇或许不会很糟糕,但是失去了梦想,前进的方向,却可以让他们止步不前。
我想,墙内的人类,有时候比素未谋面的巨人还要更像巨人。
森先生与福泽先生,最后选择了让彼此完成自己的梦想。
两个人花费了五年的时间,将自己,变成了彼此。
森先生在地下街成为了密医,以自己的方式贯彻福泽先生的原则;福泽先生从森先生手中接过了剑,成为了以受商人雇佣护送商品,换取报酬的保镖。
他们在此后的数年间再也没有见面,也没有相互通信,却仿佛有什么连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隔绝的羁绊联系着他们。
就在森先生服毒自杀的前一天,福泽先生由于任务失败,丧命在了巨人手下,乱步先生作为福泽先生名义上的养子,便写了封信将此事告诉了森先生。
我未曾想过,那天晚上拿给森先生的那封信,成为了他自杀的理由。
森先生,真羡慕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能够离开这个腐烂的世界。
“太宰,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咬着烟枪,吐了吐烟圈,这是在森先生去世之后养成的习惯,毕竟现在已经不会有人拘束着自己:“没有。”
我听到自己,沉默了许久,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最后说出了这个回答。
王都的地下街是热闹的,低矮的房屋间,人们群结成群的欢笑声,老旧吉他发出的舒缓乐声,邻居家传来咀嚼面包声响,锅灶和杯子的敲打声,椅子摩擦地板的窸窣声,交织在一块,成为了这连月光都照射不到的地下世界,唯一的亮光。
可是这点亮光,并不会眷顾于我。
长夜漫漫,空无一人的屋内寂静得一点声响都十分刺耳,烟草味的气息四处弥漫,在晦暗的光线中,我靠着冰凉的地板,握住手中的刀。
木制的地板吸饱了血液,浸透了红色,却没有带走我的性命。
我仿佛看见森先生朝我挥手,他身边跟着一个银发男人,想必是那位福泽谕吉先生。
“太宰君,你不属于这里。”
森先生离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光亮之中。
而睁开眼睛时,我发现我仍在陷在黑暗中无法自拔。
“那我,属于哪里?”
既然如此,森先生,你又为什么抛下我选择了旧友。
寂静的夜里,陪伴我的,唯有疼痛。
我不喜疼痛,却不得不依赖它,依赖它告诉自己,我还活着。
今后,也只能活着。
“这……”艾伦看着这些文字,一字一顿之间,笔记的主人仿佛透过文字,穿越久远的时空,附着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恍惚地转过头去,竟产生了太宰先生出现在自己身后,朝自己扬起笑容的错觉。
“大概是唯一的抚养人去世给太宰先生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吧。”阿尔敏看出艾伦的还未晃过神来的混沌,自己也感到心悸。
“艾伦,你没事吧?”三笠担忧地说道。“要不然换我来读吧。”
艾伦摇头:“不,没事。”
过去暗中来找森先生的人不少,尤其是地下街之上的人,因为这里能够找到明令禁止的东西,也有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去正规医院的患者而敲响了大门。
但是即使自己继承了森先生的部分医术,但我只是一个十岁孩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故而诊所门可罗雀的情况也很难扭转。
为了生存,我只能辗转于各处兼职短工来维持生计。我像冒着泥泞前行的野犬,跌落后再爬起,即使再狼狈不堪,活下来的,才是胜者。
怀着这样的信念,我度过了十五岁的生日。托过去五年间身兼过数职的福,我积累了许多知识。
在结束了近期最后一份短工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叫做中原中也。
“东西?”让推门而入就听到艾伦念到这句话,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艾伦,你在念什么?”
“艾伦在念兵团一位前辈的笔记。”阿尔敏回答道。
“兵长,柴木砍好了,莎夏他们还在打扫楼上的房间。”让不忘先汇报工作。“这个我可以听吗?”
“听听也好。”利威尔不觉得太宰治的笔记是什么机密,仅限于既是调查兵团成员,还是艾伦作为训练兵时期就认识的朋友,也是知道艾伦巨人之力的成员之一。
我是在暗巷里发现中也的,当时他浑身是血,开始化脓的伤口只是简单的包扎,看起来当中还有伤口中的子弹没有取出来,连紧急处理都没有,整个人看起来奄奄一息,若不是他胸口还有起伏,我只会将他拖回去解剖掉,再把器官拿去卖钱。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腰间的钱袋鼓鼓的,我不介意替他消化这些钱财。
活着的人,比死人更有价值。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中也是个危险人员。
这在我将他背回诊所内,听见有宪兵团的人挨家挨户搜查一个人时,就有所察觉。
只有宪兵团所持有的对人立体机动装置才会造成这种难以愈合的伤口。
“宪兵团搜查!说!你的屋子里怎么有这么多血!是不是偷藏了罪犯!”这些人愚蠢至极,又蛮横无理,看起来完全是被长官颐气指使来办事的新兵,巴不得能拉一个人去顶替罪行就完事。
啊,这令人作呕的恶意。
“宪兵先生消消气。”我放下带血的小刀,看见对方眼中嫌恶的眼神。“自杀只是我的个人爱好而已,我是一位医生。”
我上前不动声色地给他塞了点钱,反正也是从中也钱袋中拿的,左右不亏。
“不知宪兵先生在找什么通缉要犯呢?”
“一个橘色短发的少年,他偷窃了米思特大人的东西,是要抓去断手的。包庇他的人也会有一样的下场。”他用阴沉的眼神看着我,充满了威胁性。可是在我看来,却只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
终归是太年轻了,看起来是个一点苦都没吃的少爷家。
“没有哦。”我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如果有见到他的话,我会通知您的。”
那个人最后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远远看着他走到上司面前像小狗一样点头哈腰地报告了情况。
这样的人是活不久的,不过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让听到这满脸怀疑:“喂,艾伦。你是不是拿错了,这是我们前辈的笔记吗?”听起来像罪犯的笔记啊喂。
“没拿错。”艾伦把封面拿给他看。“大抵,是环境所致的缘故吧。”在美满家庭长大的自己,在巨人破坏墙壁之前,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有同伴的生离死别,也没有体会过被死亡笼罩的绝望。
朋友的背叛,同伴的死亡,以及责任的重担。
让沉默了,难得没跟艾伦吵起来。
或许是在狭小的村子内长大的他,还无法理解王都地下街轻描淡写的死亡。面对杀死巨人的事实,他们尚且能够接受,但人杀人并不是一个孩子能够轻易接受的。
处理好中也身上的伤口后,我因为身心俱疲,又一天一夜没吃饭而陷入了昏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悬在脖子上的小刀。
“哟,醒了。”他的声音充满调侃,听起来一点也不沙哑,想必在我睡着了的时候,早就搜刮了屋内所有能吃的东西了。
“我的钱袋呢?”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将钱袋藏在了隐秘之处,即使诊所内的药剂被偷,还有挽回损失的余地。
我推了推小刀,熟练地从床边摸到了烟枪,点燃了烟叶抽一口:“我叫太宰治,你叫什么名字。”
或许是我的反应太淡定了,还是觉得我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他只踌躇了片刻就回答我:“中原中也。”
“你为什么会被宪兵团追杀?”
中也这次抿嘴没有回答我,面露狠色地朝我的脖子递了刀子,鲜红色的血很快就渗透了衣领。“我再问一次,我的钱袋呢!?”
我笑了起来,卷起袖子给他看我满手的伤痕,告诉他死亡并不是能让我畏惧的东西:“不如我们好好聊聊?”
他警惕地看着我,我也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心惊。
“你杀了谁?”
“你知道?!”
“我猜的,是那个叫米思特的儿子吗?”
我看着他面露震惊的表情只觉得好笑,用烟杆敲了他的头:“这只是基本的推理。”
“哦,不过黑漆漆的小矮子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脑子估计也没发育好,理解不了我也是明白的。”中也的个头的确不高,但是从他全身紧绷的肌肉来看,只是有经常锻炼的。但是这样的人会沦落到被迫杀人的理由,让我十分感兴趣。
“那混蛋罪有应得。”中也只咬牙切齿地告诉了我这个。但是这并不能淡化我对他的兴趣。
“中也。”我说。“不如我们合作吧。”
“哈?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这个阴沉的家伙会和我真心合作?”
“目的和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自然会的。”我丝毫不介意他怀疑的目光,这跟当蚂蚱被绑在同一条绳子上,就会同心协力一同脱困一样。“我帮你解决这个事情,你作为我的保镖两年如何?”
“你能解决这件事?”杀害王都贵族这件事的确是足够轰动,无良的记者们恐怕很快开始编辑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可以。”
我向来信奉居安思危,处事不惊的道理。
这件事并不难处理,如前面所说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米思特死了。
我与乱步先生通了信,他是地下街外小有名气的记者,有一定程度的信息网。我提供了慢性毒药和钱财去收买了销售报纸的人,米思特是贵族派,从他能够指使宪兵团的人来看,的确拥有一定权利,但宪兵团只装模作样地派了新兵给他调遣,恐怕是个被架空权利的贵族。
那么这样的人死了,想必不会有很大的影响,甚至他的死对头会很乐意在新闻报纸上看到米思特意外身亡的死讯。那么对中也的缉捕,之后只会随着时间的淡化而消失。
我并未接触过米思特,但是乱步先生似乎知道我的意图,在给我的情报中,多了一条关于米思特边看报纸边吃早餐的习惯。我判断这是下毒的机会,小概率事件才不会被轻易怀疑。于是才有了之后的计划。
是我赢了。
那一天,我将钱袋还给了中也,因为我看见里面有一种边缘发旧的画像,里面的坐在椅子上笑得开心的男孩就是中也。
中也喝了酒,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张画像,告诉我说,这是他的父母,不过不是真正的父母。
他从小被养父母收养,生活在地下街。养父是残疾退役的教官,但因为家里贫困,为了生存而被迫借了高利贷。因为没来得及还上债务,而被杀害了。
“明人眼都能看出来,分明是不信承诺,既要性命又要钱的混蛋杀害了他们。”
中也打了个酒嗝,义愤填膺地怒吼道。
“所以你就杀了米思特的儿子?”米思特再怎么说也是贵族,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会被中也这样的人近身杀害了的原因其实才是我对中也感兴趣的理由之一。
“我靠着杀人和打手的名气接近了他,干净利落地把他儿子给杀了。他们两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我默默地给他添了酒,中也的酒量其实不高,很快就抱着酒瓶睡过去了。
看着那在昏暗的光线下,仍鲜明艳丽的橘色,我情不自禁地伸手,好像在摸索试图接近什么温暖。
我想,或许在那一刻。我死寂的心脏,因为他而重新鲜活地跳动了起来。
“这……”让只觉得不可思议,就他所听到的内容来说,太过沉重了。尤其是当他知道笔记的作者写到此处时,和他一样,仅有十五岁。
“不用惊讶。”利威尔说。“这只是墙内黑暗的一角而已。”对他们这些孩子来说,了解到这些,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不过,太宰先生就这样把这件事写在笔记本里,就不怕有一天会因此被抓住了把柄吗?”阿尔敏听完感到后怕。只靠着简单的情报和大胆的猜测尝试就能做到如此,这两个是人吗?
“正如太宰所推测的,米思特的确只是一个被架空权利的贵族,他的兄长对他一直虎视眈眈,在他死后很快就把握住了家族的权利,抹平了他的存在。”艾尔文也觉得中也的事情没有和三笠艾伦当初自卫杀害人贩子一样被抖出来,是幸事,至少当初少了一件麻烦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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